死后七日-看到我请催我去码字

混乱邪恶杂食人,不服你打我。

(龙鱼)找人

    ※一个地门线的IF,失败鱼先一步失陷地门,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。


    ※堂兄弟的ooc幕间,人物属于金光,ooc属于我,废话连篇也属于我


    ※给梨的生日礼物,祝她年年有今朝(吃粮吃到饱的今朝


    00


    十月的一个雨季,欲星移撑伞出门散心,遇见了一个人。


    他住得相当偏僻,周围依山傍水,荒无人烟,却是修养的好地方。大智慧体谅他浑身的病痛,特地让人帮他建造了一处不错的住所,又派住得最近的千雪一家有空看顾他的生活,顺便给他把把脉。这样的生活虽是清静,却失了一点生活的乐趣,欲星移便有空就出来走一走,看看花草树木,回去又摁着纸思索,画一些雅致的扇面和风筝图样出来,全留给千雪家的小姑娘玩。


    按理说他的身体,雨天不应该出门,可他那天就是那么闲,还觉得雨中散步别有一番味道。


    欲星移就是在那个时候碰见了一个人——他那天正沿着湖边绕步,看着雨水滴落湖面,点开数道涟漪,上前看,湖面又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——是欲星移自己的脸。一张天天对着镜子看,已经失去欣赏价值的脸,他便直起腰来,朝着大路上闲逛,结果迎面走来一个负剑的白衣人,白发白衣,衣决飘飘,一串琉璃打磨的佛珠缠绕其手,一步一动,作出环佩叮当之声。


    那真是一位世所罕见的,形貌似仙人般的年轻人,他背上的那把火红鎏金的剑又格外突兀,欲星移便挪开低垂的伞,多看了他几眼,不想那年轻人也停了下来,轻轻地嗯了一声,不知在作何想法。


    换一个人,欲星移早就抬脚走了,可美丽的人总令人多几分耐心,欲星移看他委实顺眼,便也难得开了金口:“阁下看着眼生,敢问阁下,是从哪里来,往哪里去?”


    “先生有礼。”那年轻人颇有礼貌地弯了弯身,措辞文雅,声音也十分顺耳,如清溪冲击在岩石上,温和却有韧性,“我从外面的村庄而来,正在游历佛国,若有打扰到先生,还请海涵。“


    “那倒无事,我也只是在此处散步,谈不上什么打扰。”欲星移轻轻点头,“那,阁下请自便。”


    他和那年轻人擦肩而过,撑着伞向前走去。


    “先生——”那年轻人略有犹豫之色。


    “阁下还有何事?”欲星移停下脚步,平心静气地反问。


    “我观先生脚步轻浮,呼吸沉重,步伐却又缓慢,脸色苍白。”那年轻人的脸上,几乎是马上浮现出一点担忧,按理说,没有谁会莫名挂心一个陌生人,但欲星移却莫名觉得,这一份担忧看起来并不虚伪。


    “——先生……可还好?”年轻人说。


    原来是这件事。欲星移恍然。


    “唉——看来,真是我做人失败,我看起来就如此体虚吗?”他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,“阁下颇具眼光,我确实身体不算好,不过,此病已成常态,也有良医为我调理。我现在只是闲暇散步,看起来虚弱,其实并没有病发,不必阁下替我担忧。”


    那仙人一般的年轻人似乎身体有所颤抖,不过片刻,却又沉稳地轻叹一声:“啊,是我逾越了。还请先生莫为我的冒犯生气,保重身体。”


    欲星移点点头,倒也领了这份心。正打算他打算继续走时,身后又传来年轻人的询问:


    “先生。先生家中……可有兄弟?”


    欲星移疑惑地嗯了一声,那年轻人又一声轻叹。


    “看起来,是我弄错了人。”他说,“我认识一位朋友,他有一位十分重要的堂兄失去了踪迹,令他焦急不已。而那位堂兄的形貌,与先生颇有些相似。”


    欲星移一边心想难怪他看了自己许久,边说:“那阁下也许弄错了人——很遗憾,虽然我一直想要一个兄弟,但,自我家祖上九代起,一直都一脉单传,并无堂兄弟姐妹。”


    “那么,便是我弄错了人。”那年轻人又轻轻一鞠躬,表示歉意,却又在这绵绵的雨幕中,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,“先生,就此告辞,先生保重。”


    01


    雨季过去还没多久,欲星移便有了新的‘访客’——他将一个人捡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

    那人鲜血淋漓,伤痕累累,从水中陡然冒出,双目烁烁,一把攥住了欲星移的手腕,话还没说一句,紧接着就倒在了一片浅滩之中,身上几乎要被血浸透。欲星移惊讶之余,倒是本着善心给他简单地止了血,但随后,欲星移拖着他走的每一步却都能拖出一道血痕,看得他还以为自己止血手法有误,误人性命。


    还好,他查看之后才确认,这个人只是在之前流过了太多的血,并没有再出血。


    欲星移把人拖回家,又碰上定期来访的千雪,叫他帮忙打水劈柴,费劲儿地把这个男人给擦洗出来,才发现这个人根本没他想得那么大——他以为这是个男人,结果一看脸,却是个刚刚成年没几年的年轻人。


    这有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年轻人虽然长手长脚,骨骼肌肉也相当硬实,但依旧有一张属于大男孩的脸,有一种令欲星移莫名放下戒心的一丁点稚气……不管怎么说,欲星移觉得这孩子称作男人还是有点勉强了。


    唉,多年轻的人。他不禁感叹道。


    隔壁家的千雪叼着一支牙签嘲笑他:“哇靠,你才多少岁,就说别人少年人年轻!”


    “人未老,心已老。”欲星移坐在一个小炉子旁扇风熬药,对自己的邻居气定闲神地说,“我自然不像你,女儿都这么大了仍然像少年人一样,每天用不完的精力。”


    “哇——你今天很精神啊!”千雪孤鸣震惊于他今天的伶牙俐齿。“安怎,今天身体状况不错啊?就你这身体状况,抗人就算了,还打算亲自熬药啊?”


    “也许是吧。难道我不熬,你来吗?”欲星移悠悠地摇了摇手里的扇子。


    不过,嘴上如此讲,他心里却不认同这样的想法,反而觉得,也许是多了一个人,他今天确实多了点开口的欲望。以往千雪来为他诊脉,他对这位半个朋友的态度也是爱答不理,有一句答一句,今天却也能和对方说笑几句,可见确实不一样。


    他不知道,他自己如此想,千雪也如此想。


    千雪孤鸣看着他把人搬到客房床铺上,又找出些药材,坐在院子里,拿了把扇子,把火给点了起来准备熬药。火忽的一下烧起,带着暖意,照暖也照亮了欲星移那张苍白的面孔,不禁感叹这常年冷心寡情,惯无表情的一个人,此时看起来竟多了些人味;又叹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欲星移这样一个不爱管闲事,又爱洁的人,居然会救助一个来历不明,浑身血腥的年轻人。


    他回去后就跟自己的老婆银娥说了这件事,以作笑谈。


    银娥却不理解他的想法。她是家里的女主人,跟着千雪去照料欲星移的时候自然也不少,对他的看法与丈夫倒是有些偏差:“我竟是不明白你哪里来的认知,欲星移是人,又不是一块石头,他是与人来往少了些,也不爱讲话,但还称不上冷心寡情——你的宝贝女儿房里的那些小玩意,可都是欲星移做给她的。”


    “唉,我不是说他是个不好的人啦,”千雪孤鸣摸摸自己的头壳,“他自然也是个很好的人,甚至是个很好的朋友,但是——就是有差那么一点感觉。”


    “什么感觉?”银娥为他擦了擦脸,问道。


    “唉,”千雪想半天也找不到描述的方式,只好一屁股坐在桌子旁,说道,“就是那么一点点感觉?反正我就是这么感觉啦,你不这样觉得吗?说起来,换做我,我可受不了他那种生活方式。这回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把人捡回去了,我改天还是去看看好了。”


    “千雪,你又胡乱想。”银娥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,把碗筷摆好,“欲星移身体不好,清闲自在对他来说正合适,不是吗?大智慧为了他好,才会安排他闲居,你也是知道的——至于救人,更是应当。”


    妻子又说了丈夫几句,丈夫连连摆手,此刻他们的女儿又蹦蹦跳跳地进来,这个三口之家才终于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,开开心心地开饭了。


    一片平和。


    03


    欲星移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,把《天工开物》翻了一半的时候,屋子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,传来一阵挣扎悉索的声音响动。他站起身来,走回房间,发现那个不久之前血淋淋的……姑且说是人吧,这个人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

    欲星移端着烛台靠近床边,借着烛火端详这人的特征:有些是他早已仔细观察过的,比如,一头卷卷的长发,与些许在皮肤上显露的鳞片,一只再明显不过的,生于他额上的剔透长角;有些又是他现在才发觉的,比如,一副看起来就不太乖顺的五官,一股磅礴而源源不断围绕在他角上的力量,还有一双,在昏暗的烛火中也璀璨灼目的,不似人的金瞳——


    ————很奇怪,这双眼瞳在刚刚映入欲星移的面孔时,几乎是顷刻间炸开了光一般亮,如同暴风雨下的海潮猛烈地拍打在礁石上;但,等欲星移问出‘阁下醒了吗’这句话之后,那海潮停顿片刻,又顷刻间退去,并黯淡了。


    欲星移端详这个人片刻,冷不丁就问:“观你反应,阁下可是已经清醒?”


    躺在床上的病人答非所问,从喉咙里卡出一道沙哑的声音。
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什么噩梦。为什么,你……”


    “嗯,阁下看来是清醒了,那就好,”欲星移坐在一旁,端来之前炉子上温好的药,“先给你喂点水,再过一会儿,就喝药吧,否则凭你这伤势,怕是爬也爬不出地门。”


    床上的伤者动了一下,呼吸也粗重许多。


    “你怎么……认为我,”他声音嘶哑低沉,说话却断断续续,磕磕巴巴,“要……出,地门?”


    “如我所料不差,从生理特征看,阁下应该是鳞族的人。”欲星移眼睛也不眨地回答了他的问题,手上一刻不停,先将汤药先放置一旁,又端来一碗温好的白水,用勺子舀起一点点,送到这年轻伤患的嘴边,“虽然我知晓大智慧有对外扩张,广散慈悲的想法,但,鳞族,我目前只见了阁下一个,阁下又伤痕累累,佛国之内,没有争斗,可见,阁下不是从外面进来,便得要从这里离开。”


    那口水端到了嘴边,但那人却紧闭着嘴,只是盯着他,不说话。欲星移倒也不紧张,看他死不张嘴,拿勺子一用力,就撬开了伤患的嘴巴,把水喂了进去,还提醒他:“慢慢咽下去,别呛着。”


    这话仿佛诅咒,话音未落,欲星移就看到这年轻人呛住,咳嗽了起来。


    “唉,我就说了,”欲星移说,“慢慢喝,别呛着。我救你回来,可不是为了把你呛死啊。”


    他慢条斯理地又舀起一勺水,送到对方嘴边,对方闭上眼睛,认命了一样,咽了下去,随后就这么你来我往,欲星移看碗里的水下去了大半,又换了药来喂他,对方也一声不吭,张嘴就喝,只不过一口下去,整张脸都扭曲了。


    伤患觉得苦,欲星移却觉得十分有趣。他从未喂过一个人药,这对他来说也是新奇体验。救回这个人,等于在他的生活里多塞了一层关系——他有人需要照顾。


    不过对方好像不这么想。


    “我看你……是在喂我……喝毒药!”欲星移听到对方这样嘟囔道,不由得有点啼笑皆非。


    “如果是毒药,阁下又为何张嘴就喝?”欲星移心情愉快,但强硬地给他喂下第二口,“若要你死,就不会救你。要知道,你出现在我居所附近,可是相当可疑,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地门,信奉与人为善,救苦救难,你可能已经死了。”


    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像是卡住了的的声音,颤抖着转过了头,也不管这会扯动伤口,使他更痛。他好像硬是要表现出一种态度,一种厌恶欲星移说的这话的态度。


    “为……善?”他颤抖着,咬牙切齿,“不过是……错误的善!这……这种,情况,他这也……能叫……善吗!”


    他将那最后一句龇牙咧嘴质问出口,显然对此深痛欲绝。


    欲星移面色不改,并不吃惊于对方的张狂之言。他很清楚世上的人不可能都是一种想法,大智慧纵使睿智无双,慈悲为怀,亦会有反抗者,却也不太想就这个问题和这伤患进行辩论。他本就是个冷淡的人,凡事很少大悲大喜,也并不爱与人争执,此刻也只是继续舀起碗里的药,给这年轻的伤患喂下去,随后又安坐在一旁,重新捧起《天工开物》,打发时间。


    “阁下歇息吧。”他看也不看伤患一眼,只看书,语气却颇笃定,“既然阁下的伤势还未完全稳定,左右我也无事可做,暂时为阁下守一夜。”


    这话听起来颇为冷淡,对方听在耳朵里却仿佛听到了什么颇为不可思议的话一样,瞪大眼睛。


    “……你,不问我,”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,“是……什么人,叫什么……名字?就,为我,守夜?”


    “好人做到底。”欲星移依旧是看也不看他,翻过一页书页:“左右是地门外面来的客人罢了,就算你穷凶极恶,你也已经重伤。再者,不论你将来是敌是友,对我来说都没关系。所以,你愿不愿意说不说你的名字,对我而言,并不重要。”


    这话听上去很有点‘干我屁事’的闲话味道,但对于伤患来说却好像猛地扎中胸口一般。他颤抖着,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,但伤口撕扯着他的痛觉,他吃痛了一阵,最终还是没能起来。


    “……梦虬孙。”他在床上睁着眼睛生了一会儿气,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名字,“我叫,梦虬孙。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欲星移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下,却并没有把注意力从书里拔出来,姿势神情都没变半分。


    那床上的病患静静地看了他许久,最后只好选择闭上眼睛,眼不见为净。他想就这么睡着,真的想睡着,但眼睛没闭多久,却又睁开,瞥向床边那个被烛火拉长的影子。


    他闭上,又睁开,闭上,又睁开,那个守在一旁的身影依旧不变,就这么静坐一边,映在他眼里,既熟悉,又陌生,既陌生,又熟悉。


    然而,却又是确确实实守在这儿的。年轻的伤患想。


    看得见的。


    摸得着的。


    他很想抬起手,去抓一抓对方不知为何,不像以往那样束起,反而放下来的长发,但他努力了半天,欲星移坐得距离太巧妙,他连一个衣角都抓不到。


    最终,他还是疲惫地闭上了眼,带着一身疯狂厮杀所得的伤口疼痛,久违地沉沉睡去了。


    04


    梦虬孙在欲星移的客房里躺了两天,身上的伤已然好了许多,只是一用力依旧隐隐作痛。这两天他的视野便局限在了这座屋子里——床,桌子,窗户,药碗,然后便是欲星移。


    欲星移。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,梦虬孙心口便涌起一阵想要砸烂一切的火。但假如现在这个欲星移就这么大大方方坐在他不远处,一副义务劳动的样子,他又觉得气短;更别提当欲星移张口阁下,闭口阁下,却愿意为他一口口喂药,为重伤的他守夜——梦虬孙可以说是得到了一种久违的和足够远的距离,欲星移出于那近的令人痛恨的血缘,永远也不会这么对他和称呼他,可当他得到这种待遇时,所得到的不是爽快和自由,而是胸口却又如被人扎了一刀一般的痛。


    那里就这么被这些东西扎出了一个洞,空荡荡。人性也许就是这么卑微的东西,不管你多么厌恶一些东西,当它们真正抛去,你反而难以接受。


    他恐怕……不认得你了。梦虬孙的心里反复响起之前俏如来告诉他的话。他不认得你了,他不认得你了!


    他不认得我了!


    梦虬孙捂着依旧扯着痛的腹部,带着满腔的复杂心情走出门外,欲星移这一日没有再守在他身边,他却不能失了这个人的踪迹。好在,一出门,他便看见了正在院子里躺着看书的欲星移。


    看书,看书,看书,这三天,欲星移只要出现在他面前,没有一次没有抱着一本书,梦虬孙读书少,却又知道欲星移书读得多,也不知道他是觉得这些书哪里好看了。


    欲星移不记得俏如来,不记得他这个血缘上的堂弟,甚至不可能再记得其他人,那他还记得他看过的书吗?


    但是在这里待了三天,梦虬孙连一次钟声也没有听见,欲星移又怎么会住在这么一个地方?


    “为什么这里没有钟声?”梦虬孙凶巴巴地喊道,“喂!欲星移!我在问你话!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吗?”


    欲星移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,又把头扭了回去,继续看他的书。这次他拿的是《梦溪笔谈》,翻了才不到一半,对于他来说,梦虬孙的话并没有书里的内容有意思。


    “我记得,十月初的时候,我遇到个年轻人,说是他有位朋友的亲人,长得与我很相像。”他头也不抬,说的是一件看似和对方问的毫不相关的话,“但是我与我的父亲,甚至祖父,并无兄弟姐妹,我想,阁下应该也是认错了人。”


    “什么年轻人,那是俏如来!你连俏如来也不记得了?!”梦虬孙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旁边,“切,切,切!看到鬼,你当我想当你的亲戚吗!是你的头壳有问题,反而说我们认错人!”


    ——但是反过来说,他连俏如来也不记得了。梦虬孙在心底的最深处升起一个令他发冷的疑问。他连俏如来都不记得了,他还能记得梦虬孙吗?


    他气得锤了一下桌子,倒是引得欲星移有些惊讶于他的性格,但不知为何,虽然惊讶,又不是很惊讶。


    “你的火气还真是旺盛。”欲星移平淡地说,“在伤口还没完全好的情况下,阁下最好还是修身养性。我虽然不知道阁下来地门做什么,一昧地生气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,更别提,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。”


    “你说不是就不是,”梦虬孙嘴硬道,“凭什么!”


    “我的记忆是我最能信任的东西,你又能拿出什么凭证,证明我是你认识的人?”欲星移不急不躁,反问道,“也许你要说,我也是鳞族的一员,是你的同族,亦是弟们之外出生之人,但,据我所知,我的祖上很早就来到此地,于地门内安居乐业。”


    梦虬孙对他翻了个白眼:“鲛人直系从不移居!”


    “那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。”欲星移说。


    梦虬孙本想对他咆哮,和他争论,但他了解欲星移,欲星移显然没真正考虑过这个问题,梦虬孙于欲星移来说是一个崭新的陌生人,需要以‘阁下’称呼的人,你就算打梦虬孙几巴掌,他也知道说欲星移并不是一个轻易能够信任他人的人。


    该怎样与一个这样的欲星移说话?


    他冲了进来,又怎样把欲星移带回去?打晕?他前几天打红了眼,撞运气才找到这里,这里到底离地门的边缘有多远?


    “你如果自认是我的亲朋好友,”欲星移又翻过一页书,“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


    梦虬孙想说鬼才告诉你,又想起欲星移一丁点也不记得他,和他赌气毫无用处,简直更加难受。他恶声恶气地问:“什么问题!”


    “我身上有一处陈年旧伤,旧伤上也有新伤。根据我的记忆,这绝不是短期所受的伤,而且伤势不轻,纵使鲛人能救人,鲛人可不能自救啊。”欲星移放下《梦溪笔谈》,终于将视线投向身边的伤患,“这大概是我唯一不记得的事情了,假如你是我的亲朋好友,你知道这道旧伤的来历吗?”


    梦虬孙卡住了。旧伤?什么旧伤?欲星移什么时候受的旧伤呢?他怎么知道?他怎么知道?


    ——他什么都不知道。
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他猛地站起身来,朝着房内走去,“别搞错了,我们的关系没好到这个程度!”


    欲星移对他的甩脸也不生气,只是悠悠地说:“那么,你又为何执着地来找我呢?你要找的人是谁?你的亲人?和你的亲人长得很像的人?”


    “别人叫我来的!”梦虬孙吼道。
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欲星移欣然点头,“那你就不必如此执着——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,就这么说就行。“


    梦虬孙停住了脚步。。


    “你到底是记得,还是不记得?”梦虬孙问,“你好像什么也不记得,又好像记得怎么耍我——欲星移,你这家伙,到底是在骗我,还是在说真话?”


    “唉,我真是做人失败,说真话也没人信——我这么问,从另一方面说,如果你认识的那个人不会骗你,”欲星移答非所问,“那我就不会骗你了吗?”


    梦虬孙沉默了。


    “你真的……什么都不记得了?”他说,“我不相信,我不相信!”


    “别误会,我是真的对这件事情很好奇,”欲星移说,“听你话意,你十分不信任你要找的人——那我这个答案对你来说,又意味着什么?”


    梦虬孙的回答是重重摔上房门的一声巨响。


    “唉,”欲星移摇摇头,“果然是我做人失败——这摔得可是我的门啊,修门可是很麻烦的。”


    05


    梦虬孙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成了一个锯了嘴的葫芦。


    欲星移砍柴,他看着,欲星移做饭,他也看着,欲星移拿了把扇子在院子里熬药,他依旧看着,看着火光闪动,带给欲星移浑身上下唯一一点一点暖色。梦虬孙情不自禁伸手,拨旺炉火,就好像这样能微微烧热欲星移的心一样。


    欲星移失忆之前,他自认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;欲星移失忆之后,过得简单朴素,看似一望就知,可梦虬孙发现自己并认不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这个人也不好相处。


    欲星移的心一望即知,是冷的。如同海水的最深处,压抑又冷淡。以往,梦虬孙就知道,你决不能对他付出真心和信任,因为他不会珍惜你的真心和信任,他的心中总有更重要,更有价值的事物,远比你付出的东西要重要。


    但现在的这个欲星移,他已无更重要的事情,更如同每一个拥有同情心的人一样,算是悉心照料着梦虬孙;他没有了阴谋算计,也不会再谋求权力,可这样的欲星移还是让梦虬孙觉得遥远而不可及,比之前更甚,他不再记得梦虬孙,也不会再为达到什么目的而摆布这个堂弟,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样的梦虬孙也算是得来了想要的自由和清闲。


    但三声钟声过后,地门的钟声带走了梦虬孙所认识的欲星移,却也没有把一个新的还给他——


    ——梦虬孙可以就此和欲星移再无关系,但他的心里仍旧空荡荡。


    06


    一周过后,欲星移对梦虬孙说:“伤好的差不多,阁下该走了。”


    梦虬孙当时正帮他砍柴,听了这句话差点闪着腰。


    “走,怎么走?”他没好气地把劈好的柴一扔,“走出去被地门洗脑,然后留下来和你做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吗!”


    “虽然我觉得地门没有什么不好,”欲星移气定闲神地说,“但如果你想要避开钟声,我倒是可以给你只一条路。”


    “好个屁。”梦虬孙习惯性地怼他一句,却突然反应过来,“啊?!你是说,知道有条路可以出去?而且这条路不会听到无我梵音?”


    欲星移理所当然地点头。


    “那你怎么不出去!”梦虬孙抓住他的肩膀,恨不得摇几下,“你为什么不出去,为什么不回去,为什么不来找我们!”


    欲星移却拍开他的手:“我说过,你认错人了——我的家就在这里,要往哪里回去?”


    梦虬孙被拍了一下手,浑身僵硬,他还想说什么,欲星移又说:“再多话,我便不给你指那条路了。”


    “……你不跟我走?”梦虬孙半天憋出来一句。这不怪他,他本就是冲进来找欲星移,如果对方不跟他走,他就是白费功夫。


    “我再说一次,你认错人了。”欲星移轻声说,“出去后再仔细找找吧——也许你要找的那个人,就在什么你不知道的地方,等着你去找他。”说完,给他指了一条路,“沿着那条山路,往外走,那条路,能完全不受钟声的影响,你可以出去了。”


    但是你就是那个人。梦虬孙被他推上那条路,知道前路便是出去的路,机不可失时不再来,但他真的很想,很想对着欲星移的耳朵,说一千遍,一万遍这句话,把这段时间的失落,伤痛,懊悔,不甘,甚至是狂喜,愤怒都统统浓缩进这句话里去————


    ——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!你推开了我,又让我上哪里去找人!


    但梦虬孙不得不踏上那条山路,欲星移给他指了路,便关了院门,躺回到院子里那张躺椅上,闭上眼,仿佛疲惫的人终于得到间隙,安静了下来。


    为什么这间院子才是家?也许正是因为,这里没有斗争,没有恶意,是地门创造的净土,因此就连欲星移这样的人,都能有一处安养之所,无忧无虑。


    梦虬孙走了一半的路,又跑了回去,哐哐哐敲院门。


    “如果我出去找了那个人,却哪里也没有找到,”他喊道,“我下次依然会来找你!欲星移,你听到没有!欲星移!”


    他敲了半天,里面才传来一声叹息。


    “若你想清楚了你要找的是谁,”里面的人说,“也许,下一次,我会考虑跟你出去看看。”


    梦虬孙一时愣神,但随即,他眼前开始迷雾缭绕,院子的影像开始扭曲,消失……


    一阵悠扬笛声冲入他的听觉之中,没过多久,他便双眼一黑,失去知觉,再醒来,他仍是站着,周围却是不太陌生的场景——


    ——他就这么莫名其妙,回到了地门与外界的边界之处。


    07


    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天,欲星移送走了梦虬孙,生活又回归了闲到不行的状态之中。有时候他会想起劈柴是一把好手,有时候又会想念一下对方带来的吵闹。他虽然是需要静养的人,可梦虬孙虽然易怒,恶声恶气,却并不惹他厌烦。


    他好像确实忘记了什么。欲星移想。太过清闲,反而空虚。无事可做,无人可交谈,他这个人也便如同死人一般,无牵无挂,无依无靠,无事可做,无话可说。


    “……也许我确实少了点什么。”欲星移看完千雪和罗碧帮他买回来的书,喃喃地说。


    又过了几天,他一觉睡醒,发现家里的米按期吃光,却等不来本该来送东西的千雪,不由疑惑地朝着千雪所居住的村落走去,权当散心。走到半途,他便听到兵戈相接之声,没等他走多久,光泽宝塔敲响了它应该有的钟声,震荡着所有人的感知,连欲星移都情不自禁停住脚步,扶住前额,意识模糊。但是,铛铛钟声敲响之时,他也看到有人从远处匆匆而来,风一般地席卷到他身边。


    “你在哪里!欲星移,你在哪里——欲星移!!”


    蓝色的脑袋,蓝色的角,欲星移努力地睁大眼睛,辨识着——哎呀,他好像认得这个人。


    “走!”


    梦虬孙挥舞着洞庭韬光,扫荡了所有阻挡他的僧人,来到了欲星移身边,抓住了他的手,“——跟我走,欲星移!”


    “啊,是你……”欲星移被他拽着飞奔,速度之快,差点被他甩飞出去,但对方又攥紧他的手腕,绝不放开。他还想再多说些什么,让他停一下,如果不解释清楚,有人要追上来了,一阵悠扬的笛声却凭空响起。笛声有灵,催动着他的感知,有些东西像是礁石,因为潮水涨退,渐渐露出头角。


    ……也许我不用反抗。欲星移想。他好像不生气了。


    他没注意到的是,围过来的僧人纷纷驻足,仿佛时间就此停止,他们也并没有要紧之事。


    “你别说你不跟我走,你别说你又不认识我,”梦虬孙强忍住攥着他的手腕,手心灼热滚烫,紧贴他的皮肤。年轻的虬龙头也不回地对自己最讨厌的堂兄喊道,“你说过了的,下一次再来找你,你会跟我走!你会跟我走!我不管你记不记得,我要带你走!”


    他们二人就此一前一后,越过僧人们,越过地门的树林,越过了一切的一切,连千雪和罗碧的喊声也全然越了过去——他们总有家人盼着他们回家,便被阻挡在了半路之上。


    欲星移心知这一去将再也回不去他那舒适清闲的小屋,亦有一种风雨即将而来的预兆,可是望着梦虬孙的后脑勺,他没有反对,没有抗议,纵使脑海里一丁点记忆也没有,他依旧提不起一点反抗之心,任由梦虬孙将自己带走。


    我是信任他吗?欲星移反问自己,信任一个不算输陌生人?他又一次来了,他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了吗?


    是的,我信任他。这答案如同一声锣响,敲定了欲星移的心。


    欲星移心想,我——愿意跟他走。


    他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。


    于是他们便在一片混乱战斗之中,如同两尾再灵动不过的鱼,就此,终于朝着该走回的那条路而前进了。


    END


    送走糖弟,私藏师相的人→ 缺舟:没错,是我,不用谢,再见。


废话太多,短篇太长,我到底在写什么玩意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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